海口东坡老码头能够“火”多久?
△6月5日周四傍晚的东坡老码头,老痛航拍
今年5月16日,“国内首个沉浸式东坡文化生活街区”——海口东坡老码头焕新亮相试运行。
前些天笔者去体验了一下,觉得挺火的,于是就想分析一下它能火多久,能否从“网红”变“长红”。
一、“苏东坡”IP的生命力
海口东坡老码头项目位于海口海甸岛上,该项目借用了“苏东坡”IP和苏东坡文化,通过带有宋式风格的建筑、诗词景观、全时段演艺、小吃美食、现代娱乐消费等等,构建了号称“一秒入宋”的穿越场景以及符合当代市民消费习惯的场景。
笔者切身体会了一下,觉得相较于传统商业街区,已形成差异化竞争力,这种竞争力应该能让其火得长久。
我国古代文豪一大把,但苏轼苏东坡绝对是顶流,并且是非常“生活化”的顶流,他的诗词、他的故事、他的精神,穿越千年时空,在当代社会迸发出惊人的文化能量。
苏东坡IP的核心魅力,首先在于其人格的立体性与超验性。他既是“大江东去”的豪放词宗,也是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潇洒智者;既能写出“十年生死两茫茫”的深情,又能展现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的烟火气;而对于海南,他也有着离别时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”的深情告白。这种多面性构成了一个极具亲和力的文化符号——既可仰望如高山,亦可亲近如故友。
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,苏东坡的“松弛感”成为稀缺的精神资源。他在乌台诗案后的豁达,“黄州惠州儋州”的超然,完美契合了当代人对抗焦虑的心理诉求。
于是,从文创雪糕到数字藏品,从影视改编到文旅融合,乃至于中华书局的“苏轼主题盲盒”,“苏东坡”早已突破历史人物的身份,演变为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文化IP。这种生命力,既源于其人格魅力的永恒光辉,更在于当代社会对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的深层需求。
又由于苏东坡曾经被贬谪为“琼州别驾”、在海南留下了文化印记,所以海南对于苏东坡IP的重视程度很高,甚至颁布了《海南省东坡文化保护利用三年行动方案(2024—2026年)》,详细规定了到2026年,要“打造一批与东坡印记相关的1个5A级景区、2—3个乡村旅游点、1个文旅集聚区、3个文创基地等一批东坡印记,举办3届中国(海南)东坡文化旅游大会,推出数条精品旅游线路,保护利用一批东坡文化遗产,推出一批学术成果,创作一批艺术作品,举办一系列赛事活动。”
此处说点题外话,笔者近日在海南省博物馆中看到了苏轼与妻子王弗的塑像,乍一看感觉不错,再一看发现就发现怪怪的。首先是他俩好像吵架了,脸上表情非常严肃。其次是苏东坡雕像显得他眉骨很高、颧骨很高,这特征更像是海南人,不像四川人;并且他的鼻子过于笔挺,再配合上那一对剑眉,就显得过于硬朗,这也不符合人们对苏东坡的想象。(见下图)

再闲扯一下,笔者对于苏东坡与海南,有简单的一点点认知:
1.苏东坡在海南岛上的总共时间就三年不到,即自1097年6月11日至1100年6月20日(农历),在过去那个物资匮乏、通讯不畅、语言不通的年代里,即便他不吃不睡也做不了多少事情,笔者认为不应夸大苏东坡对海南文教事业的贡献、不要牵强附会。——但是,并不妨碍大众的喜爱!或者说更应该突出“喜爱”。
2.苏东坡是典型士大夫,他的“人民性”远不如海南先贤丘濬。苏东坡在王安石变法2年后给皇帝的奏章里有这么一段话:“士大夫捐亲戚,弃坟墓,以从宦于四方者,宣力之余,亦欲取乐,此人之至情也。若凋弊太甚,厨传萧然,则似危邦之陋风,恐非太平之盛观。”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:士大夫出来做官,虽是为了天子出力,但也是为了能因此而取乐,否则何必告别亲戚,远离乡土,出来走遍四方?没了那些因服“衙前役”而在官员家中免费做工的百姓,官员家中厨房都没人干活了、就未免显得太凄凉了,这看上去就像国家要亡了,绝不是太平盛世所应有的景象。——苏东坡之所以说这事,是因为王安石变法中废掉了差役法,于是官员士大夫就必须花钱来雇佣百姓干活,而不能再使用免费劳力。
3.苏东坡到外地任官的时候,吃喝享乐异常有名。要感谢朝廷对他的排斥和贬谪,所谓“文章憎命达”,如果没有持续往南的贬谪,苏东坡可能只有才情,却无豁达之性情。
总之,人无完人,在当代打造人物IP时,不宜起高调,而应当发扬其可爱性情、突出其“人性”。
二、位置的优越性
海口东坡老码头位于海甸岛碧海大道98号,位置挺好的,也不知是不是巧合,此处很可能真的就是苏东坡1100年6月20日乘船离开海南的码头区域。
一般认为苏东坡是在1097年年6月11日的夜间在澄迈东水港的通潮驿登岛的。但关于苏东坡北归的时候是从哪里乘船离开海南岛的,就有一些争议。一说是依然从澄迈渡海,另外有人说是当时琼州府的白沙津一带——也就是今天的海口海甸岛和新埠岛一带。
苏东坡与海南岛的告别诗《六月二十日夜渡海》在清朝的《澄迈县志》或《琼州府志》上均被标题为《由澄迈渡海》,并且苏东坡《澄迈驿通潮阁》二首,不管是“倦客愁闻归路遥,眼明飞阁俯长桥”还是“余生欲老海南村,帝遣巫阳招我魂”,都在表达着对于老年北归感到一点点振奋和更多的无奈。所以很可能他还是从澄迈东水港通潮驿渡海。
但是呢,也有一种可能,就是苏东坡只是路过通潮驿,在驿站住宿了一下,而真正乘船离岛还是从海口出发。为什么呢?因为苏东坡还有到琼山的日程安排。
根据《苏轼文集》、《苏轼诗集》等,在1100年6月17日,苏东坡离开澄迈,去了琼山城东五十里的“三山庵”回访了庵僧惟德。三山庵下有泉,“味类惠山”(注:味道如同江苏无锡的惠山泉),庵僧惟德“以水饷焉,又求为之名”东坡不辞,名之曰“惠通”。这些事苏东坡都写在了《琼州惠通泉记》一文中。同日,苏东坡重过“双泉”(苏东坡刚来海南去琼州府报到时发现的两个泉眼),看到本地人已经在上面修了亭子,郡太守承议郎陆公亦向苏东坡“求泉上之亭名与诗”,东坡应允挥笔,题写了“泂酌”两字且作诗《泂酌亭》。(“泂酌”来自于《诗经》中的同名诗歌,大概是“从远处取水”的意思)

(△海口五公祠里的泂酌亭,网络资料图)
也就是说,6月17日苏东坡最起码在府城及其周边有两场社交活动。就按照导航软件,从五公祠泂酌亭到澄迈东水港通潮驿最少也要40公里,在苏东坡那个年代也算是百里路了。
距离这么远,苏东坡还有可能从琼山回到澄迈再渡海吗?似乎没有这个必要!
此外,北宋熙宁时期,(海口)白沙津已经是琼州最大的水军重镇、也是琼州府的海航中枢,离府城只有几公里,船舶比澄迈还要多。苏东坡完全没必要再费劲地回澄迈然后再渡海。下图是海南日报根据老地图重新绘制的示意图《明洪武海口所城位置图》。可见白沙津(今天的海甸岛、新埠岛一带)作为一个优良的港湾区域,已经逐步发展了起来。而图中的“海田村”就是当今海甸岛的一部分。

所以,如今就位于海甸岛的海口东坡老码头,真有可能离苏东坡渡海北归之处没多远了。
——就是说,当今东坡老码头的命名不算太牵强。
此外,东坡老码头毗邻海南大学新南门,离海大南门夜市这种老牌夜经济区域非常非常近,坐拥海甸溪入海口景观,与骑楼老街形成滨江文旅动线。未来可联动周边资源(如世纪公园、白沙门公园),打造“海口文化旅游黄金走廊”。并且,旁边是真有码头,可以乘坐游船看夜景。
说起来,笔者曾经去过位于儋州那大镇的宋福城,跟东坡老码头还真有那么点像。但是,可惜是在儋州,可惜是在那大镇。——当然,宋福城的面积仅1万平方米出头,相比小得多。

(△2024年1月28日的儋州宋福城内部舞台,老痛摄)
三、室内造景和空调的舒适性
相比热门的骑楼老街、海大南门夜市,或者已经歇菜的白沙门文创市集,东坡老码头最舒服的一点是:主要消费场景均在一栋楼里!6.2万平方米的巨大面积里,覆盖着清凉的空调,不用担心风吹日晒。其上中下三层均以宋朝美学为基础,利用错落的空间营造,辅助以海量的灯具,营造成了宋朝夜街的感觉。(也许很多人不知道,宋朝不仅是中华传统文明与美学的巅峰年代,更是中国封建王朝中唯一一个没有实行宵禁制度的朝代。)

在业态方面,有风味小吃、餐饮饭店、老爸茶、KTV、电子娱乐城、文创与特产商品、汉服摄影和实景演艺等等。

说实话,在这种温暖灯光下、凉爽的空调中,吃东西或者闲逛的体验感很好,觉得比较从容,在流连当中不知不觉会多消费。
假如天气不错、温度适宜,在老码头的广场上,能欣赏晚霞、江景、海景、桥景,岸边的慢行道走着也不错。
虽然说,当前的文旅+商业,是服务业,是冲着消费去的,在文化营造、服务质量等方面也不可能完美,但是,舒适的空间是持续火爆的重要因素。
结语:能否“长红”?
在当前,海口商业“过剩”的情况,商业体的生命力就必须得考虑“竞争”。相比之下,东坡老码头还是相当不错的,其业态的容量也足够大,可以更加灵活,笔者估计起码会比其他业态的综合体要好,会更加持久。
尤其是笔者发现在里面消费时,发现价格还比较合理,给市民和游客的感觉应该都还可以。

如果在文化打造上能稳扎稳打、在运营上能推陈出新,东坡老码头有望从“网红”转型为“长红”的“城市文化地标”,其热度如果持续3-5年,也将沉淀为海南文旅的标志性品牌。
作者:老痛(黄循鑫)
2025.6.6 于 海口·紫贝山房